从老槐树下回来之后，我的心跳声如同战鼓般在耳边轰鸣直响，久久无法平静。

    唇齿间净是卢阳的气息，唇边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击心房，心里像是吃了怡糖一般甜。

    他真是……好会啊！

    我的脸上涌起一阵燥热，间隙间又隐隐有些气恼：

    “呵，果然是在花丛中流连忘返的男人……”

    我的心里不自觉地酸一阵涩一阵地得难受。

    这时——

    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——咚咚呛——”

    一阵更鼓声从山庄外逐次响起。

    “倒是二更天了，该睡了。”

    我捧着脸，感觉到之前的躁意稍稍降了些许热意之后，才缓缓走到桌边，为自己斟上了一盏凉茶，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嘱目远眺，外面的雪还在沙沙地下着，我的思绪不期然地飘得有些远……脑海中忽地想起了那年雪山山洞之中与我互暖的少年郎……

    “你上次在树上吹的那曲《凤求凰》，可还作数不作了？”

    “你，你记起我了？”

    “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。”

    “方才姑娘所问之事，自然作数。大姑娘心悦于我，我好生欢喜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快睡吧，外面下雪了。你挨我近些，别冻坏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哎，终是罢了。”

    卢阳这个名字，似乎早已在不经意之间被我刻在心尖尖上。

    从初识的见色起意，一点点沉淀、发酵，最终变成让人无法控制的一往情深。

    我闭上眼，微微叹了口气，回到榻上去，褪去鞋袜，准备入眠。

    谁知，在月光之下，床榻上的燕儿却睡得极不安稳：

    “十七郎……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她嗫嚅着，满脸是泪，似乎被噩梦困住，几番挣扎都未能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我用手背悄悄地贴上她的额头：

    “倒是不曾发热。”

    于是，轻轻地摇晃着她，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。

    然而，不论我怎么晃，她都是秀眉紧蹙的模样，嘴里不断地呢喃着“不要不要”，而她的手更是紧紧地抓着被角，连身体都不自觉地跟着扭动了起来，似乎在经历着某种痛苦。

    “燕儿，燕儿，醒醒！”

    我有些着急了，边摇晃边大声地呼唤着。

    终于，许久之后，她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……

    她迷茫而惊恐地望着床顶，然后再看向我，一下子坐了起来，用力地抱住了我，放声大哭起来：

    “姑娘！姑娘！你带燕儿走！别丢下燕儿！燕儿再也不要别人了，燕儿只要姑娘！姑娘！”

    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，身体也跟着止不住地颤抖着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，姑娘不走，姑娘就在这儿，姑娘陪着燕儿。姑娘看着燕儿。”

    我反手抱住了她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。

    直到感觉到头顶处传来了一阵温暖，燕儿这才渐渐止了哭腔，吸溜着鼻子哽咽道：

    “姑娘……我梦见你走了……然后……然后……十七郎……他也不要我了……他跟着那个姑娘走了，他不要我了……都不要燕儿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颤着声，提起梦境，泪水又再次奔涌而出，像是绝了堤般，怎么都止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傻瓜……”

    我紧紧地抱着她。

    这些天以来，燕儿压抑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了，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姑娘又呢喃着韦十七的名字，仿佛这些对她来说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梦，而是深藏在她心底的不安与恐惧。

    她哭了许久，浑身冰凉，泪水已经湿透了我的衣衫。

    我连忙从榻上扯过被子，将她团团裹住，然后，又用手轻拍着她的背心，一下又一下的。

    我的燕儿曾是何其明媚的姑娘……看到她如今这般模样，我的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，呛得难受。

    “傻燕儿，你还有姑娘呢。姑娘我会一直陪着燕儿，不让燕儿孤单，不让燕儿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我柔声说道，将下巴颏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头顶上，补充道：

    “姑娘保证……永远不会让燕儿一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

    她啜啜泣泣地呜咽着。

    许久之后，才渐渐止住了颤抖，在我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这傻丫头……”

    我不忍叫醒她，将她放回榻上，又为她细细地盖好了被子。

    “姑娘，别走……”

    在睡梦中，燕儿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，皱巴巴的小脸上满是忧愁。我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：

    “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燕儿是怎么过的？她和韦十七还有白明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为何她会被关在白府的铁笼里？又为何要说韦十七与白明嫣在一块儿了呢？”

    这一个个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就压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我将燕儿往床里挪了挪，然后床的外沿躺了下来。

    耳边的更鼓声回响，三更，四更，五更，鸡鸣……

    这一宿就这么草率地睡了过来。

    直到燕儿“嘤”地一声醒了过来之时，我才缓缓抽回自己已经麻得没了知觉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啊！姑娘！”

    燕儿惊呼一声，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是自己累得姑娘整宿没有休息好，连忙爬起身来，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，讨好的模样看着令人心疼。

    “不妨事的。”

    我拍了拍她，柔声安抚道。

    然后，顶着两大坨黑眼圈慢慢地起了身，走到桌边，倒了杯水递给她，正色道：

    “先喝水，喝了水再说。”

    燕儿垂着眼眸，“嗯”了一声，点点头，随后，乖巧地从我手中接过水，小口小口地喝着。

    “你要不要告诉我，这些日子以来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为何会被关在白府的铁笼里？又为何会说韦十七与白明嫣一块儿呢？”

    等她喝完水，我出声问道，眼眸里尽是担忧。

    她静静地放下杯子，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良久后，只听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，这才缓缓道来：

    “那日，姑娘让我带着韦大哥先回红梅山庄等你，我便回了。庄主也非常热情地接纳了我们……我本以为颠簸了这么些日子，终于可以安心下来，谁知……韦大哥他却变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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