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屋内，乐莹将慕心的幕离和披风拿下。

    与在明镜止水中匆匆看了眼的慕心相比，此时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慕心清清楚楚，不像一个道人，更像一个千金闺秀。

    她们可问不出道人不道人的问题来，也很注意没有说起关于这方面的话题。

    乐正羽华扶着慕心的手，两个人跪下给乐正芳请安、敬茶，乐正芳一直冷着脸，也照着规矩给他们训话，只不过更多的是提了下昨日祠堂里的事。

    “乐正的祠堂，就是乐正的子弟也轻易进不得，这后面是我们乐正怠慢倒也算了，那个叫云绣的……今日未来，你作为她的小姐就替她听着吧。不管她厉害到什么程度，如此私闯，实在不给乐正面子，传出去也不是好名声，对她对你对整个慕府都不好，可明白？”

    慕心又拜了下，恭敬的回道：“多谢姑姑的教诲，慕心定当以身作则，好好约束，请姑姑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都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谢姑姑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还未吃吧？”

    这时乐莹打了个嗝，包子的香味脱口而出，她赶忙捂着嘴，笑嘻嘻的辩解道：“这是百姓非要塞给我们的，我没办法就要了三个包子，但是，小姐和姑爷一口都没吃，早饭也没吃。”

    “多嘴。”

    “乐莹知错。”

    “智师父昨儿高兴，喝了不少酒。一大早说你们要请安，又喝了起来，如今醉醺醺的也不知倒哪去了，三叶居那边也没见着人，你们师娘便过来我这，就一起坐下吃个便饭吧。”

    白芷从另一侧过来，手里端着不少菜，乐正颖跟在身后，将饭给端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慕心\/羽华见过师娘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多礼，阿智不在，给我们请安敬茶的事就偷偷免了吧。”

    乐正芳故作模样的咳了两声。

    “这来日方长，你们自己捣腾去吧。来来来，别干站着，都坐下吃。”

    乐莹扶着慕心坐下，自己站边上，乐正芳让她也一道坐下。

    “我就不了，三个包子给我都吃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出门前是不是偷吃东西了？”

    “没，我可没有，也就吃了昨晚小姐屋里剩下的几块糕点，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两个月的时间对你们来说太短了，回去让云绣再好好的教教你们规矩。”

    “乐莹知错了。”

    白芷想起昨日慕心身边一直跟着的都是那个叫云绣的姑娘，对她有些眼熟，夜里想想才想起来，好像当年看到的苏木婆婆年轻时的样子，便久久不能忘怀。

    “今日，云绣姑娘怎么没来？”

    “回师娘，您瞧瞧她这样子，这苑里还有诸多事要处理，云绣可放心不下交给他们处理。

    这不是，南宫阁主、少阁主还在家里做客呢，放她去照顾，云绣可得坐立不安，时时惦念。

    想着她陪我来，会好些，方才在秦家主那边倒确实做得不错，可这一个时辰都没到，就原形毕露了。

    想来是云绣不在，我对你们都太客气了些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“乐莹不敢。”

    乐正颖过来，挽着乐莹的手，说：“心儿小姐人好，对手下的人也极好，我是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其实我也是吃饱了的，都是大厨房那边的厨子。我就要个鱼汤，一会要我尝尝这个菜一会又尝尝那个菜，一来二去的我竟吃饱了。

    我想着，我们既吃饱了，还是不在这碍眼，正好，让乐莹姑娘教我几个糕点的做法，心儿小姐觉得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我倒是无妨。”

    她将目光看向乐正芳，意在这事得她点头才作数。

    “师父？”

    “去吧，可得认真学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乐正颖拉着乐莹，两个人高兴一边窃窃私语，一边往小厨房走去，乐正芳无奈的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这颖儿，还跟个孩子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在我们眼里可不都是孩子吗？乐莹姑娘的年纪也不大吧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今年十八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人家了？”

    “这我倒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没有，姑姑可以考虑考虑做个媒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媒人可不好做，两夫妻过得好也未必念着媒人的情，要是两夫妻过得不好，必定念着媒人的不是。若是两个人看对眼，合适，我们别拦着不就行了。别的事，我可不掺和。”

    乐正芳给慕心夹菜，慕心端着碗恭敬的收下，然后还要给乐正羽华夹菜，他也恭敬的接了过来。

    几个人安静的吃着，鲜少说话，聊两句的也不过是问问慕心会不会习惯，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提之类的话，乐正芳暂时并未将慕心当作套话的口子。

    用餐结束后，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，聊了几句琐事，告诫乐正羽华要有为人丈夫的模样，乐正羽华只能连连点头接受。

    又坐了半个时辰，乐正芳也厌倦了这样的闲聊，借口疲累有躺会的意思，白芷亦说回春堂内还有事做，就先告退了。

    留下乐正羽华和慕心，本想走，可乐莹教乐正颖教到一半，乐正芳又说他们可以去外头走走逛逛，熟悉熟悉乐正，两人只好同意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走在桥上，慕心看了看两边的景色，不禁驻足观看起来，乐正羽华也只好停下脚步，两个人一时也无半句话。

    慕心双目不辨色，即使满湖的荷花开得正盛，看着它们也不过是水墨画中的模样，有时候比瞧着画还不如，画还有颜料可以上色，她离开法术，便是什么颜色也辨别不出。

    当年，为了她能看到世上的景色，依诺想尽法子，在众人的努力之下，依靠一种五彩石，也能给慕心创造出一方有颜色的美景。

    可是，慕心的眼中看得到不仅仅是他们创造出的美景，还有法术的痕迹，终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作，而非真实的美景。

    慕心回想起往事，忍不住伸出手去，结果什么也没抓到，她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。

    感觉到乐正羽华还在身边，她又抱持着一种期望，缓缓开口问他：“这些荷花好看吗？花是什么颜色？叶子又是什么颜色？水中的鱼又是什么颜色？”

    乐正羽华被问愣了，他还不知慕心不辨色的事，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要怎样一个回答，问这话又是何意。

    等慕心转过脸来看着他时，他才缓缓开口道:“花是粉色的，叶子是绿的，这些是锦鲤，所以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被慕心突然落下的泪给阻止了，看着她如此伤心的模样，乐正羽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，也不知她为何悲伤，更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，只能看着她转向别处看着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他，我真傻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
    乐正羽华无法拦她，只能看着她伤心的走远，连跟过去的勇气也没有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他，我真傻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，她也有喜欢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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