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你快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走上前去，把乞儿从地上扶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大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哆哆嗦嗦地退后三步，缩成了一团，眼神中满是惶恐与害怕，她缩着脖子，斜着眼睛瞧着我们，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诶，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上前一步，想要再与她搭话，问问这城里的现状，却将乞儿吓得连连后退，“呜呜呜”地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儿还欲上前，我适时地拽住了她的胳膊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燕儿，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看着乞儿轻声说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听了我的话，缩着头，呆呆地看了我一眼，而后缓缓地站直了身子，垂着头，压住了眼底的眸光，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，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城里的百姓……真是太可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摇摇头，挤出了一个苦笑，正欲拉着燕儿继续往前走去，突然觉得，怀里一轻，揣着的钱囊……不见了！

        “该死！是那个乞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见我身形僵住，眼神一凛，立刻反应了过来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，这边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着，抬起脚，就带着我朝乞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溜得像只泥鳅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，急速地寻找着那个乞儿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边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的速度极快，她灵活地躲避开来往的行人，而我则紧随其后，不时被四处奔跑的孩子绊倒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远远地，我们看到那个乞儿的身影从一处狭窄的小巷里一闪而过，她动作迅速、敏捷，显然是对这些弯弯曲曲的街末巷落格外的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该死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等我们追上去时，乞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一处不起眼的拐角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去哪儿了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停下脚步，环顾四周，努力地寻找着那个乞儿的踪迹。但小巷的阴影中，几乎看不见人影，只有偶尔透过的光线映照在交错纵横的枯藤上发出“沙沙”地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儿皱着眉头，心下有些不悦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想到，一个边陲小城的小娃娃手脚都这么不老实！真是气煞人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笑了笑，摇摇头，目光却被一处背阴面的小巷道所吸引，那边高墙之下，尘土之上似乎有人方才从此经过的痕迹，仔细看去，一串淡淡的脚印此时正印在尘土之上，隐隐指向远方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淡淡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边说，边带着燕儿顺着脚印的方向往那方小巷道里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枯蔓低垂，瓦舍破败，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越走越惊心，就在以为线索错乱之时，突然从旁边一个破瓦栏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？

        我与燕儿悄悄地对视了一眼，然后，蹑手蹑脚地向声音的方向靠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顺着声音走到了一处瓦舍之前，向我打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进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点头示意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，只见之前的乞儿此时正蜷缩在一堆稻草堆里，抱着我的钱囊，眼泪横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有人进来了，惊呼了一声，急忙钻到了一旁的桌子底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贼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儿冷喝一声，就欲一把掀开桌子，讨回钱囊，却被我伸手抓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听我柔声问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何人？为何偷我钱囊？你若是需要帮助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呜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吓得缩成一团，死死地揪住怀里的钱囊，不敢抬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气氛一时间僵持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我逐渐失去耐心之际，只听乞儿蹲在桌子下，断断续续地说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大……大人……我……我实在是走投无路……才会偷您钱囊……我……我没办法呀，我阿娘病了，需要钱治病，城东的大夫说如果今日不能凑足药钱……我娘……我娘就会死……我不想我娘死……我……我实在是逼不得已……还请大人高抬贵手，不要带我去报官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“呜呜”地哭着，越哭越大声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神色微动，抬起头，悄悄地环顾着四周，这里连屋顶都漏了，怎么都不像有人长此以往在此居住的样子，不由得蹙起眉，缓和了声音，轻轻问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阿娘……人呢？她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听到我的问话，怔怔地停止了哭泣，她擦了擦眼泪指向屋子的另一角落，那里用一块破旧的帘子隔开了一个小空间，帘子后似乎有人在轻微地咳嗽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四丫，谁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边有人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娘……娘……你醒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顾不上我们，飞快地从桌子下钻了出来，就朝帘子后跑去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娘，我以为，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傻孩子……别哭……娘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娘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帘子后，母女两抱头痛哭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燕儿跟着乞儿走了过去，轻轻地掀开帘子一瞧，只见一位中年女性躺在用稻草铺成的榻上，面色苍白，神色枯槁，正努力地用手帕掩住嘴巴，压抑着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显然已经时日无多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娘，女儿今日去街上乞讨，遇上好心人，说是可以帮咱们买药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乞儿一边握住女人的手，一边将手中的钱囊展示给女人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虚弱地抬起头，笑了笑，忽地面色大变，一巴掌甩在了乞儿的脸上，力气不大，但她自己却依着惯性倒在了一旁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休要唬娘，这年头饥寒交迫……哪里还有人有闲钱来帮咱们！你是偷的，是偷的！对不对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女人情绪激动，随着她大声地质问，又爆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，几丝血迹从她的口中溢出，将她惨白的唇上润上了些许血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！不！娘！”乞儿的眼泪又开始流淌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，我没有，娘你别生气，我没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颤着手，祈求地望着我，又看了看女人，哭着说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娘，你看，就是她们，就是她们要帮咱们！我没偷！是她送我的！她要帮咱们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与燕儿悄悄地对视了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女儿这样说，女人这才扭过头来，看着我们，轻声问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当真不是偷的？是她们来……来帮咱们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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